去年年底媒體與網路傳出中國武漢出現不尋常的肺炎病例時，我正在台灣。雖然政府警覺地馬上成立全國指揮中心應變，我那時還天真地認為它儘管厲害，應該也不會有2003年的SARS那麼嚴重才是。
回到溫哥華後，由新聞報導得知疫情幾乎擴展到中國各省以及整個歐洲，也遍及亞洲諸國，確診與染疫死亡人數飆升，而北美洲個案也逐日增加。口罩、洗手液、甚至衛生紙缺貨，眾人搶購民生必需物資，我心中開始有些緊張，卻萬萬還是沒想到這個新冠肺炎竟然會遠超SARS，而傳播、席捲全球！
亞洲以及歐洲疫情益發不可收拾之後，北美各地零星個案陸續增加，大同小異的應變措施紛紛上場；世界衛生組織宣布新冠肺炎已經變成COVID-19的世紀大瘟疫之後，卑詩省政府公共衛生官 Dr.Bonnie Henry，和其他省份一樣，更頒行種種適用於本省的嚴厲措施，以防止疫情惡化至今，已經半年有餘。類似「封城」伊始，人們日常活動受到極大的限制：學校停課；很多機關、行號等，都改成網上上班；醫師也以電話或網路看診；電影院、賭場、健身館、教堂、餐廳、美容院、圖書館、社區中心等都關了門；除了可以出外走動、購買民生必需用品、到藥房取藥之外，訪友、探病、聚會等一概禁止。一時，風聲鶴唳，草木皆兵；路上車輛稀少、行人幾乎絕跡，平時生意盎然的地方，頓然一片死寂。
那期間，很多人被關在家裡，不知如何因應，也不懂怎樣打發時間，又無法與親人見面，更鑑於疫情緩解之日遙遙無期，在感到無所適從、徬徨、絕望之餘，憂鬱症患者遽增，家暴事件層出不窮，因為嗑藥超量致死的人數，甚至遠超過被新冠肺炎奪去的生命…。這些失落是常人平時無法想像的。
我個人的「失」其實也不少：首先，醫院的安寧病房及社區的安寧院都停止志工服務。那些身處生命末期的病人，除了身體的痛苦外，少了志工的陪伴與傾聽，心靈上也一定倍感孤單，想到這個，不禁十分心疼，在心中興起些微罪惡感的同時，也只能默默地為他們祈福而已。再來，外出購物時，要像上戰場一般戰戰兢兢，深怕一不小心，就可能「中鏢」；回到家後需即刻用肥皂水清洗所購諸物，麻煩多多。另外，無法像平時一樣，想去哪裡，就去哪裡；想嘗試哪家館子的美食，就去哪裡嚐鮮、打牙祭。這還不打緊，連遠居美國的兒子與媳婦有了新生孫女，也無法去看他們，只能由視訊中看著天真可愛的小孫女，想像著將她抱在懷裡的樂趣，心中的懊惱可想而知；還有，女兒帶孫子回來時，也不能擁抱他們，一起吃飯時，也只能在後院陽台上露天用餐，以測安全…。這種種，雖都是芝麻小事，卻也讓我感到不便與失落。
不過，我領會到既然無法往「外」去，居家避疫期間，正是往「內」探求、學習與外界隔絕時自處的好機會；更可藉此為自己的人生重新定位、希望取得與萬物關係的平衡。這段期間，克服了不便與失落感之後，我過得相當平穩、規律。我先訂下一個時間表：每天六點半起床。打坐之後，每週七天中，三次在附近的公園晨跑五公里，三次和內人一起做「易筋經」拉筋運動，剩下的一天，則用來自己打三十分鐘籃球，過過無法「鬥牛」的乾癮。另外，我們夫婦每天再走路一小時 - 或者就在附近的社區，或者到蘭加拉高爾夫球場(Langara Golf Course)、中央公園(Central Park)、太平洋精神公園(Pacific Spirit Park)或「半解封」後的植物園(Van dusen Botanical Garden)，吸取芬多精。其餘的時間則用來看書、寫文、做家事等事。這樣，各方面多少都照顧到了，總算是對自己有些許交代。
如同其他人一樣，我特意在疫情期間多和親戚、朋友聯絡，問候、也祝福他們。特別值得一提的是，每週我們分居於北美各地的兄妹們視訊三次。我們本來平時都會互相以電話或道平安、或話家常。自從疫情封城之後，這種網上聚會更讓我們珍惜；特別為獨居的小妹來說，在避疫期間，定時、頻繁的視訊，更是她宣洩心事、感受手足之間互相關愛的好機會。
因為白天過得規律、充實，也學習著放下、淡定，一向為睡眠所苦的我，竟然幾乎每晚都睡得酣香，一覺到天明！這福氣不啻是疫情帶給我最驚奇的「得」。
當然，由新聞的疫情報導，知道很多不幸染疫者，在受盡病毒的折磨後，卻因家人無法探視，最後還得孤零零地離開。一方面為他們難過、悲哀，另一方面也不禁感激自己還安然地過日子，可以與親朋聯絡、也有機會追求身心靈的進步。想到這些，自然就可以體會雖然疫情帶來諸多不便，與失落，但是我也獲有更多的「得」與福氣。在祝禱疫情早日過去、為眾多受苦與離世者祝禱的同時，我更加學會感恩、惜福。
在本省疫情最嚴峻時，想到身處最前線的醫護人員正奮不顧身，置自身生死於度外地與病毒搏鬥；還有克盡職責的警消、公交/計程司機、超市等工作人員努力不懈，讓大家在極度不便之時，還能善度時日，眾人感佩之餘，不約而同地響應各地的作法，於傍晚七時正，齊集戶外敲盆、擊缽，藉以表達由衷的敬意。那時候，左右鄰舍大家也藉機互相隔空擊掌、揮手，彼此打氣。此情此景，令人周身感受到人間的溫馨。
前一陣子，疫情稍緩，各地政府因應需要而稍作解封的措施，卻因此給人們誤以為新冠肺炎即將遠離，大家生活馬上可以恢復正常，加上很多不甘寂寞以及不信邪的人，輕易自除武裝，不遵照「戴口罩」、「不群聚」、「保持距離」的相關安全規定，因此，第二波的疫情現在正洶洶來襲，帶走更多無辜的生命，也耗費更多的醫療資源。自以為聰明的人們，卻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後果，可能害的是自家的父老長輩呢…。然而，嘆息歸嘆息；能夠鼓勵自己的，仍舊是老話一句：做好自己本分內的事，自求多福而已。
姑且不管新冠肺炎是否真由捕食蝙蝠而引起，人類對大自然的長期破壞、濫用，已導致大自然反撲。變本加厲的溫室效應，已經使得野火四起、南北極的冰山加速溶解，許多動植物瀕臨絕種，對生態造成極大的危害；地球的浩劫正在無聲無息地進行著。新冠肺炎帶來極大的最新警訊，就看我們能不能從中吸取教訓，盡一份綿力，痛改惡習，善待萬物，來挽救勢將無可避免的災難。
留言列表
